第7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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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翎又是一阵爆笑。
“洗了就行。”
“喂,饿了么?”
吃完鱼,谢翎带着伞哥儿回了家。这几日他都借住在别人的柴房里,虽能遮风挡雨,毕竟不是长久之计。
卖伞郎继续在镇上卖伞。
晚上谢翎来找他,手里拿着烈酒和药,“帮我换一换药。”
谢翎眼中杀意尽显,仿似承诺般,“打不过来!”
没头脑的一句话,谢翎却明白他在问什么。赤松国热血好斗,流苍国多出文人雅士,这几年的战争若不是有群山天险为屏障,怕是这九十九桥镇早就沦为赤松军的大营了。
“我不吃鱼。”
“我不会挑鱼刺。”
九十九桥镇地势处于深山腹地,终年缠绵多雨。
卖伞郎大方地接受了,谢翎的母亲看他不卑不亢,礼数周全,是个好孩子,也就不再多操心。
谢翎麻利地褪下裤子,是大腿上一道新伤,纱布外透着血。
谢翎问:“想不想吃鱼?”
卖伞郎说:“你杀完洗手了吗?”
谢翎又怦怦跳了半天,只觉得眼睛在那脸上再也移不开,什么都不对了。
卖伞郎说:“饿了。”
谢翎忍不住说:“你知道我这双手杀了多少人?我挑的鱼你也敢吃。”
谢翎难得回家,一回家还带了朋友回去,还是个卖伞的货郎。
镇子上依旧太平,进镇的山道,窄窄的蜿蜒的山口,只能容得下一辆驴车通行,若真的打到镇上来,那才真的是走投无路的。
卖伞郎突然问:“打不过来吧?”
卖伞郎立刻闭嘴了,昨日万籁俱寂时,隐约听到山的另一边传来战鼓之声。
卖伞郎包扎好伤口,仰头看着他,看他的眼神终于有了不同,抿唇一笑,一双眉眼好似静静的湖水中映了明月,又被点水蜻蜓碰碎了波光。
“嫌腥?”
谢翎解释说:“昨夜赤松人偷袭……不能让我娘知道,又要吃不下睡不着。”
最后他们还是去吃了鱼,九十九桥镇的鱼肥嫩鲜美。谢翎帮他挑刺,看这小子挺坦然地挑一块吃一块,老神在在的,倒像是被伺候惯了的样子。
“都几日了还没好?”
“……”
卖伞郎的伞面手绘上十二个月当令花,伞把坠个铜铃,无比精美风雅,价格也公道,倒是不愁销路。
谢翎又看了半天,又被他笑个半死,觉得这个小子简直是个万里挑一的妙人。
谢翎坐在榻上,卖伞郎跪坐在榻下蒲团上默默换药,灯光给他的眉眼渡上一层朦胧的金。谢翎低头看他,一时间心里的哪根弦被拨动一般,满怀怦怦乱跳,这卖伞郎清秀得像个女子,扰乱了他的心神。谢翎连忙清清嗓子把脸别到一边。
谢家在九十九桥镇是书香门第,到了谢翎这一辈,世道不太平,他和大哥都从了军。谢翎的父亲在朝堂上铁骨铮铮地站了一辈子,还乡后也福泽乡里。只是读书人骨子里高人一等,看不大起这些经商的。儿子带了这样的朋友回来,不高兴倒也没赶出去。谢翎的母亲倒是不介意这些,把人安排下来,又亲自送了换洗的衣裳被褥去。
“……”
第二天谢翎回了军营。
人散了以后,卖伞郎收拾东西准备去吃点东西,一抬头,看到桥边对面谢翎一身戎装坐在那里,嘴里咬着根草,看了他挺久的样子。
这几年他心思沉重,加起来都没这几天笑得多。
几日后,谢翎从军中回家一趟,路过拱桥,看一个人盘膝坐在桥上,铺了一地的竹骨油纸,正在做伞。旁边一堆人围着在看,有人提出疑问,他就回答。怎么选竹子,伞骨又要怎么做。伞面要怎么上油,怎么曝晒。知无不言言无不尽,怕是手把手地把手艺教出去也是可以的。问到最后,倒是路人不好意思了,纷纷掏钱卖伞。